“先生,您真的相信阿却吗?”沈却仰着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戚珏的下巴。
“相信。”戚珏道。
其实戚珏不是相信,而是知道。也正是因为他知道那场火是何氏放的,戚珏才会对沈却悉心照料疼爱异常。要不然以戚珏凉薄的性子怎么可能收留一个弃女,又倾尽所有将她养在身边、捧在手心。
当年仅存一口气的沈却嘤嘤哭泣,那哭声让戚珏瞬间回到了五岁那一年。他双目流血,跪在地上伏哭。然而他的父亲只是随意挥了挥手,将他打发了。倘若当年镇广王及时为他寻医,他的眼睛又哪里会瞎?
她与他本来就是一类人——同样被至亲之人抛弃乃至残害的人。
戚珏把沈却捧在手心,日夜照料,瞧着她的伤一点点好起来,看着她一点点长大,又何尝不是戚珏对自己的一种补偿?
“阿却,”戚珏闭了闭眼,再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澄澈一片,他说: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眼睛是怎么瞎的吗?”
沈却仰着脸望着戚珏黑如墨玉的眸子,怔怔的。她知道先生的眼睛不是天生就瞎的,但是先生从来没有告诉她究竟是怎么瞎的。小时候她好奇地去问鱼童、去问王管家、去问弦。可是他们无一例外地对她摇头,并且告诉她:先生不介意别人说他的盲眼,但是介意别人问他失明的缘故。慢慢的,沈却就不再问了。
“是被我的两个亲兄长摁在地上,亲手将毒粉揉进我的眼睛里。”戚珏语气平常,就像说着别人的无关紧要的小事。
沈却惊呼一声,瞬间用小手捂着自己的嘴。
“小时候床榻上的毒蛇,饭菜里的蛆虫,被锁在关着野狗的牢笼,长大后的刺杀、下毒、陷害……林林种种,十六年来,他们一共对我出手一百三十一次。”戚珏甚至轻笑了一声,他说:“而这些都是出自我的亲兄长,我的继母,还有那默许的父亲。”
“先生……”沈却呢喃了一声,她张了张嘴,发现除了一遍遍喊着“先生”,再也说不出来其他的话。她伸出白藕般的胳膊紧紧环着戚珏的脖子,原来他的先生也有这样的过去。她总以为她的先生是天下顶完美的人,没有人能伤他一分一毫。然而她的先生居然也经历过那样被欺凌的日子吗?眼角的泪淌出来,这一次不是为了自己,而是为了她的先生。
“傻孩子,别哭。”戚珏收起眼中极少出现的波动,他又变成了那个云淡风轻的沉萧君。
“这天下有很多人并没有理所应当的被爱,他们遭受苦难,他们觉得自己是天下最不幸的人。他们认为所有人都欠了他,所以自暴自弃,悲天悯人。可是这样有什么用呢?除了让仇者快别无他用。”戚珏声音发冷,温柔荡然无存。
“我、我没有自暴自弃,我、我会变得越来越勇敢……让别人没有能力再伤害我!”沈却有些不安地说,话说到最后的时候,她充满水雾的眼睛里浮上坚定之色。
“那就证明给我看。”戚珏将怀里的沈却推开,“阿却你听我说,如果你不睁开眼睛寻找出路,我们两个今日就都会死在这里,被这场大火活活烧死。”
“不……我、我不敢看……”沈却紧紧攥着戚珏的衣角。四周炙热的大火让她害怕,她只想靠近她的先生,一直躲在先生的怀里。
屋顶一块燃着的横木断裂下来,朝着戚珏的肩头砸下来。
“先生!”沈却惊呼一声,她下意识钻进戚珏的怀里,紧紧闭着眼,藏在戚珏的怀里不敢去看。
戚珏没有像往常那样抱住她。
鼻息间全是皮肉烧焦的味道,这种味道沈却太熟悉了!她颤抖地睁开眼,只见戚珏的肩膀上的衣料已经烧着了,火苗将他半个臂膀绕环!
“不!先生你为什么不躲开!”沈却伸出一双小手拍打着戚珏身上的火苗,火苗炙热的温度烫伤了她的手,可是她只是咬咬牙,并没有再躲开。她只想奋力扑灭戚珏胳膊上的火苗。
“因为,我看不见啊。”戚珏苦笑。
沈却一愣,她忍着心悸,抬起头环顾四周才知道火势有多大,她与戚珏站立的地方也将很快被大火吞噬。她望着戚珏烧伤的手臂,毅然握住戚珏的手。
她说:“先生,阿却带你出去!”
“好。”戚珏眉目渐柔,任由沈却牵着往前走。他另一只手背在身后,朝着隐在暗处的弦做了个“不要管”的手势。
何氏赶到折筝院的时候,望着漫天的大火,几乎是一下子瘫在地上,她脸色异常的苍白难看。
“夫人!您快起来!三姑娘不会出事的!”苏妈妈赶过来,半拖半拉地将何氏拽了起来,又拼命对她使眼色。
“怎么会突然着火了!”沈仁斥责折筝院的下人。
“姑娘、姑娘这几日畏寒,屋子里就点了碳火。晌午的时候姑娘有些倦了,说要小睡一会儿,不让奴婢们守着,谁想到姑娘屋子的碳火会烧起来……”红泥一边说一边哭。折筝院的下人跪了一地,囡雪脸色苍白,她和家丁们一样端着一盆盆的水扑向大火。
“沈却!”本与殷二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