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手腕翻转,不偏不倚点向右手腕间。
顷刻间,一道虹光冲天而起,自他腕间显露出一枚繁复神秘的刻痕,那痕迹的颜色鲜红,随着魔气灌入其中,色泽愈发深邃,宛若要滴出血来。
自望见天地异象起,司槐序便收了攻势。
他盯着裴烬的动作,眼底第一次流露出惊愕之色:“你想用荒神印?你这个疯子!”
裴烬右手曾被烙下荒神印。
被打上荒神印的位置,经脉寸断,血流凝滞,却又不会因此而坏死,永生永世受煎熬折磨。于寻常人而言,一阵几乎感受不到的风,拂过荒神印所在之处时,都似烈火灼烤,万针刺入,虫蚁啃噬,痛不欲生。
几乎所有身负荒神印之人,都会因承受不了这种折磨而自废其处。
司槐序是第一次见到,一个人能够忍耐荒神印在身上待了一千年,平日里甚至和常人无异,如今,竟然还要将荒神印震荡至全身。
这意味着在那一瞬间,难以想象的痛苦将会蔓延至四肢百骸,经脉寸断,神魂尽碎,与死去无异。
司槐序霍然抬眸。
这的确足以冲破太渊阵。
就在同一时间,太渊阵化作万千灵光遁入虚空,遁天入地的玄兵都将像是解了禁的恶兽,自后朝着摧月碎星阵呼啸而去,灵剑一瞬被湮没,阵法虹光忽明忽灭,被撕裂啃噬得片片零落。
温寒烟横在腕间的尘光剑刃陡然被人一把攥住。
“我是不是说过,不知节制不是什么好习惯。”来人微用力,将剑刃挪开几寸。
剑身微颤,连带着剑柄和她的指尖也开始震颤,那只握住剑刃的手上还在淌血,无穷无尽的玄兵铺天盖地涌上摧月碎星阵,只短短瞬间,便自外向内将阵法撕出了好几个裂缝。
剑冢万千灵剑察觉到不善,争先恐后冲过去,一时间玄兵同万剑战作一团,漫天虚空中皆是令人牙酸的金鸣之声。
在这样略有些刺耳的声音中,裴烬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,“精血轻则损寿元,重则损根基,若想凭你一己之力自内向外强行破阵,恐怕得搭进去一条命。”
他戏谑笑道,“美人,东幽哪里配得上你的命?”
温寒烟猛然抬头,对上一张苍白却俊美的脸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她方才分明听见,太渊阵非死不得破。
温寒烟连忙看向司槐序,果不其然见他好端端立在远处,目光投向这边,眼神复杂,并未出手阻拦。
不是东幽老祖,那便是裴烬……
“不过一个故弄玄虚的阵法,怎么能困得住我。与其跟他斗法,我自然更喜欢陪在你身边。”
裴烬垂下宽大的袖摆,掩住右手止不住的颤意。
荒神印的余韵还在侵蚀着他,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神魂,像是坠入一片业火之中,被清醒地反复灼烤。
这种感觉不陌生,在寂烬渊下那一千年,有时他为了提醒自己还活着,有时为了别的缘故,时常把玩这处寻常人避之不及的荒神印。
只不过,他从未试过将它以魔气催动散至全身。
有点难忍,但值得。
在一片混沌麻木之中,他依稀感觉一抹温凉落在唇角,像是冬日落下的第一片雪。
温寒烟站在他身边,神情辨不清情绪。
“你在流血。”
她落在他唇畔的袖摆,顷刻间便被鲜血浸透。
他似是想笑,可此处罡风肆虐,开口时他眉间微敛,咽下一声闷哼。
温寒烟唇角微抿,似有许多话涌上喉间,却看出裴烬不愿多说,所以再次咽下去。
但这些纷乱的字眼和念头重新沉下去,沉甸甸的重量压在心头,仿佛化作了一团更烈的火。
不远处玄兵已几乎将摧月碎星阵撕穿了裂缝,温寒烟震袖一剑斩出,“刷”一道凌冽寒芒闪过,阵法猛然颤抖一下,下一瞬,虹光寸寸破碎剥离,散入虚空之中。
“摧月碎星阵破了!”
“家主,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?”
“拦不住的,真的拦不住的……不只是兑泽杀阵,就连摧月碎星阵也……”
“她、她实在是太强了,家主……”
摧月碎星阵一破,东幽人心浮动,饶是司鹤引想揪出几个懦夫杀鸡儆猴,此刻竟然一时间都不知该选谁。
难道他还能把人全都杀了不成?
那接下来谁能替他拦住温寒烟?!
“槐序老祖!”司鹤引瞬间转向另一边浮空而立的人,咬牙道,“请您勿再顾念往昔情分,对他们手下留情!”
“槐序老祖,此二人挑衅我东幽至此,难道我们要放他们全须全尾地离开吗?到那时,东幽司氏颜面何存?”
气流拂动两人袖摆,破碎的太渊阵散作青烟,司槐序连眼皮都没眨一下,对司鹤引所说的一切都置若罔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