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月慢望了江厌辞一眼,又细细端详起月皊的神色。让月皊呆在江厌辞身边当个奴妾,她自然是不愿意的。可江厌辞于她而言,何尝不是需要慢慢了解、试探接触的手足。
这两个人,一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,一个是血脉相连的手足。江月慢处处周到地仔细顾虑两个人的心情。
江厌辞这话,江月慢暂时没接。
她沉默地抿了一口温茶,再温声开口时,已经转移了话题:“后日就是新的一年了。你刚归家,虽对亲戚们都不大熟悉,可拜年贺岁等繁事皆不可出纰漏。不过我瞧着李漳将孙福放在你身边,倒也宽心不少。”
月皊听着姐姐的话,不由想起往年守岁的情景。可她明白今非昔比,今年很多地方不能去,很多事情不能做。
月皊垂下眼睛,用手中的筷子又拧断一块黏糊糊的年糕来吃。
用过早膳,府里的管事断断续续过来向江月慢询问除夕宴的各项琐事。
纵使江月慢心事重,身上也不太舒服,面上仍是一点不显。她永远端庄体面,有条不紊地处理好所有事情。那些焦急忙碌的管事,见了她后,往往也变得从容许多。
一直到快午时,江月慢才略闲下来。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风寒药喝下去,口中含了块蜜饯,款步往观岚斋去。有些话,她要在月皊不在的时候,单独与江厌辞说。
此时,江厌辞正在书房——他今日要把奉上去的字画写出来。
“我这个时候过来,没有打扰到你吧?”江月慢款步进来。
“坐。”江厌辞道。
江月慢含笑在椅子里坐下,开口寒暄:“本该与你多聚聚多说说话,实在是快过年这两日也太忙了些。”
短短一日的相识,江月慢已摸出江厌辞不爱讲话的性子。她也不待江厌辞与她客套,径自说下去:“回京前,我时常去想你会是什么样子的人。长得什么模样,又是怎样的性子?”
江月慢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江厌辞。她眉眼间带着笑,道:“这次回来瞧着月皊吃了那么多苦,心里很难受。她啊,自小被我和阿娘娇养着,一朝经历了这些,实在是让人心疼。可心疼之余,我又忍不住去想过去的十七年,你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?”
“月皊小时候身子很差,总是生病。她一病啊,家里上上下下都围着她哄着她。”江月慢顿了顿,“也不知道你生病的时候,可有人照顾着……”
江月慢忽红了眼角,她微微偏过脸压一压情绪,再转过脸时,又是一张端庄温柔的笑靥。
她望着江厌辞,欣慰地说:“来京前,母亲与我说你没有养在身边,在外吃苦,若你身上有很多缺点,我们更应该好好弥补你,对你更好些才是。可没有想到,你这样端正挺拔,是我想象中弟弟的模样,也当是母亲心目中儿子的模样。母亲见了你,定当欢喜极了。”
江厌辞这才开口:“除夕夜,她会赶回来吗?”
“应当会。”江月慢道,“只是前一段时日天气不佳,也不知道会不会耽搁行程。我已经派人去城门外盯着了。”
江厌辞颔首。
江月慢沉默了一会儿,再言:“厌辞,真相大白之前,我与母亲都很疼爱廿廿,将她当成至亲之人。如今即使知晓她非血亲,可这些年的亲情仍在。此番变故,她暗中遭人算计,沦落至此,是我与母亲心中之痛。”
江月慢悄悄观察着江厌辞的神色,怎奈江厌辞面色平静眸色深沉,江月慢什么都没瞧出来。
她抿了抿唇,继续说下去:“厌辞,我和母亲都不愿她当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妾。我想着,给她换个身份,送她去另一个环境生活。”
江月慢悄悄攥了帕子,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厌辞,不想错过他任何细微的神情变化。
“她不愿。”江厌辞道。
江月慢愣了一下。
“你不必来与我商量这些,她何去何从,我都没意见。”江厌辞神色平淡。
江月慢仔细琢磨着江厌辞这话,轻轻蹙了眉。她心里慢慢有些不对味起来。只因江厌辞这话听上去,怎么倒像是月皊赖着他不肯走呢?
江月慢还没来得及再询问,府里的下人进来禀告楚嘉勋前来拜访。
江厌辞侧转过脸,将目光落在江月慢的脸上。
江月慢沉默了片刻,才道:“将人请到花厅。说我在忙着除夕之事,忙完了会过去。”
——勾丹还没有带回消息。在勾丹来禀话之前,江月慢暂时不想见楚嘉勋。
她重新扯出一个笑脸来,站起身来,对江厌辞温声道:“姐姐不打扰你写字了。我也得往库房去一趟。待会儿用午膳的时候再聊。”
江厌辞亦跟着起身,将江月慢送到门口。
“别送了。快些将字画交上去才是正事。”江月慢含笑客气。
江厌辞立在檐下,目送江月慢离去。他朝着花厅的方向望了一眼,折回书房,拿起笔,在摊开的白纸上,写了一个“月”字,便撂了笔。
孙福立在一